雖然每個小孩,在父母心中都是「獨特的存在」,不過,我總是盡力把他們的優點跟缺點放在一起看,才避免自己得到「父母的盲目病」。
有次我跟學妹惠婷聊到我女兒,說她可以玩到瘋,也可以在桌前坐著看書畫圖一小時沒問題,至於玩的程度,幾乎可以用「大暴走」來形容。
學妹聽完,很給面子的說:「那很好啊,能靜能動。」
我接著說:「可是不能協調啊。」自己覺得莞爾,但一想到那兩隻脫韁野馬,我可拿不出喜形於色的表情啊。
說到瘋癲跟沉靜並存的極端程度,我女兒又比弟弟更嚴重數倍,無論文攻武嚇、好言或惡臉,都無法將之收歸為一板一眼爸媽心裡的「正常範圍」之內,惟有學習耐著性子慢慢導引,小孩不是太脫序演出就好。
只能說,當媽的這幾年慢慢觀察下來,結論是每個小孩的天生氣質都不同,用 「比較」 的瞬間去抹煞小孩與生帶來的天性與天份,對孩子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事情。偶爾,事情也會反過來,爸爸媽媽也會「脫序演出」,小孩會在旁邊耐著性子慢慢等待。我們不是完美的一家人,吵吵鬧鬧、嘻嘻笑笑,雞飛狗跳的度過每一天,期待的不過就是,如果世界末日,我們要相守一起,如果世界還有美好未來,那就請兩位小孩各自尋找幸福去。
那些「動與靜」,雖然也讓我深深困擾,但我想想,等到以後他們背起包袱離開家裡,這些點點滴滴,大概會成為我緊握不放的回憶吧。
前陣子跟攝影師好友奕琦聊起了「兒童攝影」,我說,那些讓小孩在攝影棚裡穿和服拿著油紙傘拍照的照片,的確讓我很雞皮疙瘩。(以上文句換成:拿著吉他穿皮衣、拿著海豹布偶頭上有蝴蝶結...等等都可以替換。)
我說,但是家用的六千元數位相機,我永遠只能叫小孩:「不要動,看這裡,笑一下。」因為小孩一動,只要光線不夠,整張影像都是糊的。
我多想...多想...多麼想,再過二十年後,還能在我不爭氣的老化記憶裡,搜尋他們嘴角的奶油,想記得他們賴在沙發上胡亂的嘻笑、拿著玩具發亮的眼神、玩到雜亂無章的頭髮.....。這些東西才是深深刻印在我潛意識裡卻無法被列印的畫面,而不是「看這裡、不要動」 。
社團春遊回來,奕琦手上的專業相機跟她幾年累積下來的技術,完完全全的俘虜了我們夫妻的視線,也讓對待事物力求完美的老公,舉手投降。
那些動態的瞬間笑靨,是父母眼神貪求無厭的鎖定點,也許真的為了家庭,偶爾忙得無法呼吸,但我心裡清楚,如果沒有他們,我可能連呼吸都不要了。
簡單的幸福,簡單的影像,就可以讓我記得每次呼吸的動力為何。
請奕琦吃了頓飯,飄著雨的傍晚又回到了我家,兩大兩小吃吃喝喝又過了數小時,後來才知道,我家混亂的客廳,在奕琦的鏡頭下竟能展現出豪宅般的光線。好相機的收光效果,在真實的場景與真實的表情下,要把握瞬間,沒有這種相機還真的是做不到。(現在再回頭看看我家兩光一號相機跟兩光二號,突然有無淚之感。)
作品是騙不了人的。人們可以彼此欺騙,但是作品卻總是說著最真實的語言。
我曾經參觀過一個佛像雕塑展,華美嚴肅,但是仔細看著每一尊佛像,在表像之下的某些手法卻令人作嘔。不可思議,有人看待這世界充滿仇恨與惡意,有人卻能始終懷抱著善良跟美好。
奕琦是屬於後者。
這些年來,雖然這世界總是試圖改變她,但是她依然不改初衷的堅持真實與善意。
幸好她沒有叫我在鏡頭下完美演出,比方說:「幫小孩搔癢」、「親小孩」、「親額頭」....之類的戲碼。工具可能就那些,但是不同的人使用,卻會出現不同的結果。硬體、技術、眼光,還有性格,會決定最後的結果。
不信,那就把浩瑄拍照的作品也拿出來比較好了,瞧她認真的,哈哈。
那天奕琦晚上八點離開我家,在此之前的數小時,我家一直呈現有兩個人喊叫、玩鬧、在地上翻滾,以及胡言亂語的狀況。
客人一走,我從電梯口走進來,關上門,客廳只剩下喇叭傳出古典音樂輕輕的優美聲音。唉,我真的習慣了。他們兩個動極思靜,在客廳看起書來了。過了二十多分鐘,弟弟比較坐不住,先終止了安靜狀態,跑來問我: 「媽媽,阿姨走了嗎?」
我沒好氣的說:「對啦。」心想,弟弟剛剛不是有說再見嗎,還問。
弟弟很無辜的說: 「阿姨是被我們嚇跑的嗎?」 ....剛剛一直吵,還真有自知之明啊。
第二天接了浩瑄放學,我給他們兩姐弟精神訓話。
「家裡有客人來,你們吵吵鬧鬧的好嗎?」兩姐弟看著別的地方沉默不說話。
我心想他們應該在認真的反省了,繼續念。「又不是沒跟你們講過,有客人來的時候要安靜一點。」
沒人回話。
我下了結論。「麻煩你們,下次可以表現禮貌嗎?」...應該可以作結束了,End。
但是沒End,因為有個小孩轉過來問我:「我們可以表現特技嗎?」
不可以啦,還要問嗎,而且我回答了有用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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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的堅持初心,是令人感動的赤子之心呀!